尊龙凯时人生就是搏我为远在南美洲西海岸的贝伦囚城服务。那是一座监狱,一座在国际名录上出现过的监狱。我并不了解它除了关押罪犯之外的用途,但是我知道,国际名录所记录的是囚城白色的一面,而我,是囚城黑色的一份子。
这次的任务是:解决反叛者。其实是囚城的设计师。为了保证囚城的绝对拘禁性,要消灭任何除了主导者之外的了解囚城构造的人。去杀一个没有犯过罪的无辜的人,只是因为他设计了囚城,为了保护囚城所谓的利益而被扣上了莫须有的反叛罪名。
看着前方亮着灯的酒馆,那个设计师就在里面。我闭上眼,抚摸着我手中的一把9mm鲁格P89式左(9mm Ruger P89 pistol),21年中,这把左轮陪伴我执行了十一次任务,直白而言是杀了十一次人。我是一个关押在囚城的罪犯所生下的孩子,刚刚出生便被囚城管理者带走,从小学习的是怎样近身格斗,怎样一刀毙命,怎样用枪杀人。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,所以没有人教会我怎样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,我活成了一个杀人机器,就像我手中这把左。
在我执行完第九次任务时被告知,完成十二次任务时便可以自行选择去处,离开囚城或留下继续。我当然不会留下,因为我讨厌囚城,没有任务时就会像那些罪犯一样被关押。我第一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个老师,我从他那里知道了“自由”二字的含义。我喜欢自由。
我乔装成一个商人,进了酒馆。在酒馆东南角的窗口处坐着我的第十二次任务对象。那个设计师,他满脸斑驳,鬓角全是岁月的划痕。一个逃亡了27年的人应当是如此吧。他旁边坐了一个约是六七岁的小孩子,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儿子。他在同那个小孩子喝酒,孩子喝的是看上去纯度很小的果酒。这个看上去很温馨的画面在我的胸口拨开阵阵酸涩,我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呢?我连母亲都从未见过呢。
“先生若是不建议的话,坐下与我们同饮吧,我点了酒馆的酒,果酒是给孩子喝的,带的不多,但孩子也喝不了多少。”设计师温文尔雅。
这样一来省了许多事,我便坐下与他们同饮。小酒馆是温热的,这对父子是温馨的,唯有我和那把左是冰冷的。
“大哥哥,你这么英俊,又很高,是一个警察吧。一定是!”孩子的想法和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一样,天真无邪。
“我叫昼斯,是……是一名警察。”我想,如果上帝耶和华真的存在,现在该因为我的厚颜而审判我了。
“今天到我值班,巡街乏了,想来小饮一杯。看到您和孩子温馨的饮着果酒,就想着果酒了。实在是冒犯了。”我自然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巡街的警察,为了博得信任诉说着与事实完全相反的“事实”。
“真的是警察哥哥呀,我爸爸很好的,果酒我也喝不完,我们一起分享吧。”孩子好像很崇拜警察。
“我叫纳瑞,雪纳瑞的纳瑞。我还是一个学生,警察哥哥不要告诉我的老师我偷偷喝果酒哦。我爸爸,现在是我学校的一个美术老师,他画画可好看了!”
“你呀,话真多。先生,冒犯了,小孩子不懂事。我叫纳浅沉,现在在一个学校从事美术老师的工作。”
大人与小孩“一唱一和”,让我想起了我在囚城的第一任教师,也是如此,温和谦逊,温文尔雅。只是,他也是一个杀手,和我一样,和隐藏在黑暗里的那把左一样。和他一起的日子,是我在囚城唯一活的像人的日子,虽然他教我学的是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杀手,但是他像一个父亲一样对待我,教学时很严格,教学之外很照顾我,和我谈论他执行任务时见到的外界,欢乐的,奇妙的,温暖的,但最后以必须完成任务结尾。当然,作为一个囚城黑暗面的“教师”,他,也只会杀人。在一次,我执行完任务回来,想与他分享我看到的摩天轮时,却再也找不到他。那时,我已经成长为一个和他一样的手法娴熟的杀手了,后来,听同伴告知,他完成了12次任务,离开了囚城。
我想他离开之前至少应该来见我一面的,但是他没有。我在囚城唯一的情感寄托,离开了。那以后,我除了杀人,还是杀人。
我在回忆中被一道甚微的红光惊醒,我很想与这对父子多聊,但是手腕上的手环亮起了红色提示灯。这是囚城管理者的催促。这个手环有三个作用:
这个只有截肢才能取下的手环暗藏数百枚小型注射针,在管理者按下属于我的按钮的一瞬间,刺入动脉,注入毒液。我并不想等到红灯第二次亮起,因为那时我将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死去。对我而言极其残忍,但对于外界,悄无声息。像我每次的任务对象一样。
“非常抱歉,有一件事要麻烦您了。我进来酒馆除了小饮一杯,还想请人帮忙把警车上的捐赠衣服搬运下来,留给马路边的乞丐。我一个人可能不行。能请您帮忙吗?”我已经想好了合适的理由。
“当然可以,愿为您效劳。纳瑞就在酒馆里等我,不要乱跑。”嘱咐完孩子,他随我出了酒馆。
“您的车在哪里?这里并没有车辆,是否被盗了?”这位无罪的设计师,这位父亲,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。
一声消声后的枪响,被淹没在灯红酒绿里,混杂在歌舞升腾里,随着那位慈父的倒地渐渐消失在耳边。
我像往常一样,擦拭干净我的左轮,清理完血迹将它放回它该待的地方。而我也应该最后回一次我该待的地方。
转过身,却发现那个设计师的孩子,就站在我的身后……他目睹了全程。他惊在原地,没有乱动,没有逃跑。就是那种常人目睹亲人离世的样子,那种我没有的感觉。转而,他看向我,那种极其憎恨的眼神,是被欺骗,被伤害,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以后才会有的。而我,却连那种情绪都从未体验过。看到那个小孩子的神情,我有一些诧异。
但是,在诧异的同时,我发现我的手环第二次亮起了红色提示灯……那是死亡前的告示。随着某种液体在左手腕处的注入,我的左手开始麻痹,那种感觉迅速席卷全身,大脑在几秒间麻木,我感觉得到生命正在从我的体内流失,我不会认为是那些人按错了按钮,只会明白,我,被抛弃了……倒下时,我看到了几个囚城管理者抱走了那个目睹了两个人死亡的孩子,我知道,那个孩子将面临着和我当年一样的境遇,去学习怎样杀人,怎样完成任务,因为享受过自由,所以他会比我更期待更想要得到自由,所以他的结局也将如我一般……同时,我也明白,根本没有寻求自由的第十二次任务,第十二次以后,是死亡……我的第一任教师也一样,他并没有离开囚城,他永远的留在了囚城。我突然有一丝释然,或许是明白了当年他并不是故意没来见我吧。他和我一样,不,是我和他一样。和他给我的这把左一样。
没有关于自由的选择,有的只是关于囚城利益的选择,留下就是继续为囚城效力,苟且的不像人一般的活着,离开就必须要死亡,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囚城利益最大化。
这正是囚城,白色的一面是正义惩戒之地,人人得知的著名监狱,培养着优秀的警察,为人民服务;黑色的一面是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一切的屠戮,培养着……像我一样的杀手,像我一样的左,杀死那些无辜的人,为了囚城微不足道的利益。而我也像极了囚城,为了我向往的自由屠戮着,为了我向往的自由轻易夺走别人的生命。
执行了12次任务,但我却杀了14个人。最后多出来的那两个,一个,是那个孩子。让他像我一样长大,与杀了他无异,甚至比杀了他更可恨。另一个,是我自己。
像那把左一样,无数次杀戮后,必须要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。而我,也应得到应有的惩罚……即使无数遍的擦拭,也无法抹去自身的罪孽。因为杀戮,即使无辜,也罪有应得……我,就是那把左。